近百公斤千島湖貨運通過順豐“建德-鎮江”低空物流航線，被運往江蘇鎮江市場。應陶 攝

　　7月初，浙江杭州與江蘇鎮江兩地，又刷新了最快物流速度——近百公斤千島湖活魚，從建德機場起飛，用1小時50分跨越429公里，抵達鎮江大路機場，即刻發往當地市場。從捕撈到上市，僅用時6個小時，相比陸路運輸壓縮了16個小時。

　　效率提升，得益于低空物流航線的打通。據了解，借助“塞斯納208”通用飛機，此番順豐“建德—鎮江”低空物流航線完成首航，也成為浙江首條跨省低空物流配送航線。

　　低空經濟持續升溫，類似的飛行更加頻繁。根據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國家綜合立體交通網規劃綱要》等文件，截至目前，廣東、湖南、安徽、上海、成都等31個省市紛紛出臺政策，支持低空經濟發展。而作為全國“2萬億俱樂部”的新成員，杭州也在其中。7月28日起，杭州將正式實施《杭州市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實施方案（2024-2027）》（以下簡稱《方案》）。

　　我們仰頭可見的低空，究竟有多熱？低空經濟為何成為各地爭相加入的新賽道？誰又能“一飛沖天”，最終“圓夢”？記者走訪各地相關企業和業內人士，看看新政策、新規則、新科技如何撬動低空經濟萬億級市場。

　　低空飛行，有多熱？

　　所謂低空，究竟在哪？

　　我們先看民航飛機。它的飛行高度在6800米至8000米之間。這個距離從地面肉眼看，一架158座的空客A320飛機只有米粒般大小。而現如今的熱詞“低空”，通常指“距離正下方地平面垂直距離1000米以內，根據不同地區特點和實際需要可延伸到3000米以內”的空域。

　　事實上，在距離地面更近的空域范圍內，有千萬種飛行的可能，蘊含著戰略性發展機遇。2023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低空經濟提升至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高度。不久后，低空經濟被首次寫入《國務院2024年政府工作報告》。

　　今年7月21日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中明確，“健全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體制機制”，為“低空經濟”這一領域進一步發展，指明了具體方向。

　　錢塘低空智谷研究院負責人認為，從產業屬性上說，低空經濟成為了傳統航空行業走向大眾消費與公共服務行業的重要橋梁，也是第二產業向第三產業向深度、廣度衍生發展的通道?！巴瑫r，各地經濟基礎、產業結構、地理環境、專業人才不同，未來產業方向也不盡相同，所以具備條件的地區應當因地制宜，形成差異化和互補性的產業發展布局?！?/p>

　　觀各地出臺的低空經濟發展政策，細節處各有側重。

　　如世界“無人機之都”深圳，是低空產業集聚度最高的城市之一。截至2023年底，深圳低空經濟相關企業達1700余家，年產值超900億元。如此產業規模之下，深圳以立法進一步推進產業發展，在全國率先出臺首部低空經濟法——《深圳經濟特區低空經濟產業促進條例》。

　　安徽則錨定飛行器制造。到2027年，該省計劃發展一批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無人機、固定翼飛機、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eVTOL）及其核心零部件產業，基本實現低空經濟產業鏈自主可控。

　　電動飛機AG60E在建德千島湖通用機場首飛成功。受訪者供圖

　　杭州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當前，杭州正在實施以“人工智能+”行動推進數字經濟二次攀登。而在搭建低空空域網絡時，杭州緊緊圍繞三個關鍵詞：軟件、算法、數據。

　　杭州市綜合交通運輸研究中心綜合運輸部副主任鐘璧檣用了個形象比喻：低空飛行管理，是要讓“放風箏的那根線以及拿風箏的那個人”更及時準確地把握“風箏”的飛行狀態?！斑@就需要搭建一個數字底座，去實現‘人、機、物’智能互聯。”

　　杭州低空交通管理服務平臺1.0版將于近日上線。該平臺將由杭實集團建設打造，依托杭州強勁的數字能力支撐，打造涵蓋低空監管服務子平臺、低空交通服務子平臺、門戶網站及移動App、支撐組件集等多個部分的服務中樞。

　　不僅如此，根據《方案》，杭州將發揮數字經濟、平臺經濟、旅游經濟等優勢，加強制造業企業招引與應用企業培育，推進基礎網、航線網、飛服網建設，重點打造“低空+物流”“低空+城鄉治理”“低空+文體旅”“低空+客運”等應用場景。

　　“也就是說，杭州發展低空經濟，一是依靠技術優勢，二是用好企業活力，把重點放在場景打造上，先行先試，帶動整個業態的發展?！?鐘璧檣說。

　　萬億市場，怎么搶？

　　中國民航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低空經濟規模已超過5000億元，2030年有望達到2萬億元。另外也有相關數據顯示，到2040年，全球低空出行產業規模將達到萬億美元，其中，我國將占據全球市場的四分之一。

　　“抬眼可見”的巨大市場，已在投融資領域已經形成熱浪。記者梳理發現，僅今年上半年，就有沃蘭特、卓翼智能、星邏智能、特金智能等多家企業分別完成億元級別的融資。

　　賽迪顧問智能裝備產業研究中心發布報告表示，低空要素化、要素場景化、場景經濟化是當前發展低空經濟的本質。其中場景經濟化就是通過低空場景培育，挖掘真實需求，從而形成規模效應的過程。

　　浙江華奕航空自主研發的HY600大型無人機開展應急救援任務。受訪者供圖

　　大批低空經濟應用場景的“星星之火”，已在杭州“燃起”——

　　1月初，野馬電動飛機AG60E在浙江建德千島湖通用機場首飛成功，為我國自主開發電動飛機產品和現役固定翼飛機電動化改裝積累了重要經驗；

　　6月21日，同樣在建德航空小鎮，由浙江華奕航空科技有限公司研制的HY600大型無人直升機，榮獲中國民用航空局（CAAC）頒發的國內首張大型無人直升機特殊適航證。在應急救援的任務中，它可在保持1000米飛行高度的同時，為方圓80平方公里范圍提供連續6小時的5G信號覆蓋；

　　而成長于余杭未來科技城的迅蟻科技，在獲得了由中國民用航空局頒發的全球第一張“城市環境無人機物流試點運行牌照”后，目前已在全國30個城市開辟常態化航線，飛行里程超100萬公里，約等于繞地球25圈。在此基礎上，該公司正針對景區、公園等新消費場景，開發自動投放器等衍生產品，以及適應不同場景的互聯網配送體系。

　　“從目前來看，杭州現有的低空經濟產業還處于‘小而精’的階段，規模不大，但在每個場景應用的開發上，都能做到行業領先。有了這個基礎，后續鋪開就更加穩健有力。”鐘璧檣說。

　　從《方案》中同樣可以驗證，到2027年，杭州力爭全市低空經濟產業規模突破600億元，努力打造成為“全國低空經濟的領軍城市”。

　　與之對應，到2027年，杭州計劃建成低空航空器起降場（點）275個以上，開通低空航線500條以上，建成統一管理服務平臺；實現無人機安全運行超百萬架次每年；實現低空物流總量進入全國前5位，低空飛行量超過180萬架次每年。

　　迅蟻科技的無人機配送航線飛越杭州地標建筑。受訪者供圖

　　“騰飛”機遇，在哪里？

　　“新質生產力的顯著特點是創新，而其中的關鍵，是體制機制創新?！敝袊娮有畔a業發展研究院院長張立認為，這釋放了強化發展新質生產力制度保障的信號，旨在通過改革促進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打通各種堵點卡點，加快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

　　那么，對于已經初步完成低空經濟布局的杭州來說，下一步的發力點在哪？

　　首先，是從“1到10”的轉化。

　　“低空經濟本就是由科學技術驅動形成的新市場。特別是隨著其中傳感器、電池等關鍵零部件的技術趨于成熟，成本降低，才催生出新消費需求。”天目山實驗室綠色民用航空發動機一體化設計研究中心首席助理馮楊認為，突破點在創新與市場的結合。

　　作為經省政府批準設立的航空浙江省實驗室，天目山實驗室始終以爭取取得重大原始創新成果，提升自主創新能力為己任。在這里，一片“摔不碎的陶瓷”就是典型。

　　天目山實驗室高性能航空材料與先進制造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員曾慶豐告訴我們，這種新型復合材料既有陶瓷耐高溫、輕便的優點，也可靠性高、承載能力強，用在無人機的動力系統上，就能挑戰飛越火山、大海、高海拔等極限環境和長時續航。

　　天目山實驗室開展高性能航空材料與先進制造研究。受訪者供圖

　　同時，為了讓這種航空新材料更好走進市場，曾慶豐團隊也已研發出了一套陶瓷復合材料數字化設計與仿真軟件體系。與傳統設計技術相比，這套借助算法構建的系統可實現研發成本減半、應用效率倍增。

　　其次，是10到100的擴充。

　　與地面交通一樣，低空飛行器的安全飛行，也需要配有一套完整、高效、穩定的飛行服務保障體系加以支撐。由此才能實現，從一架無人機到多種航空器同時飛行的應用階段。

　　浙江省低空產業發展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張德福告訴我們，對于120米飛行高度以下的無人機管理，難度不小。數據打通就是其中的關鍵問題?！安还苁菑臋C型、運行頻率，還是運行總量來看，無人機都比通航飛機多得多?！?該企業正在探索研究對現有低空飛行服務管理平臺上進行迭代升級，努力實現無人機和有人機的高效協同運行。

　　再者，是無限循環的未來。

　　與任何一種交通運輸方式一樣，低空經濟也絕非只有交通屬性，它牽引著是航空運輸業相關的各行各業。對此，杭州超前一步，已圍繞杭州蕭山國際機場的樞紐地位，建設臨空經濟示范區。

　　自去年成立以來，杭州臨空經濟示范區已陸續簽約落地億元以上產業項目59個，其中10億元以上項目23個，總投資達523億元；同時集聚低空經濟相關企業近400家，建德航空小鎮通航全產業鏈加速形成。

　　未來，隨著低空飛行日趨成熟，相關產品、技術、人才也將以高速發展、成熟、流通。

　　121年前，萊特兄弟首試飛了世界上第一架飛機“飛行者一號”，讓世人有了逐夢藍天的可能。放眼不久的未來，我們仰頭可見的低空，也將萬般精彩。